“新基建”时代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战略机遇
李刚：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原副总裁
（根据第四届品质中国高峰论坛发言整理）
各位领导、专家，下午好！这次品质中国高峰论坛主要围绕“质量强国”，探讨“新基建”时代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战略机遇，我认为恰逢其时。我们中国的企业在这个全新的世界经济形势下要高瞻远瞩，一起站在“新基建”的前沿阵地去提升制造业发展的质量和效益。下面我谈七个方面观点共同探讨：
图1 第四届品质中国高峰论坛现场
图2 李刚演讲关于“新基建”的现场图片
一
“新基建”是我国未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基石
面对全新的世界经济发展格局，中国要从“基建狂魔”走向“数字经济强国”，我国制造业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战略机遇期。以前的“老基建”，像高速公路、高铁、电网、房地产等等，我们仅仅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就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而以技术为驱动力的“新基建”全球正如火如荼的展开，我们在5G，大数据中心、人工智能，互联网、物联网、新能源等支持“新基建”发展的技术领域首次与世界发达国家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美国对中国部分企业进行打压，正好说明我们的技术在局部已经开始领先他们。“新基建”就是要全面建设一个数字网络世界，实现对数字经济的“七通一平”，为我国未来经济高质量发展奠定基础。“新基建”本质上又是一场科学技术的竞争，是我国制造业企业从“制造大国”走向“制造强国”的必经之路。
二
新基建是一场国家主导全民参与的历史性机遇
在新基建的环境下，新经济体、高质量经济体中的每一个参与者都会加入到这个进程中并从中获益。如果我们的企业不在新基建发展中占据有利位置将来就会在国际竞争中丧失优势，甚至会在数字经济发展的大潮中面临淘汰。新基建推动整个国家经济进入一个新的高速发展时期，它是联结数字世界与物理世界的桥梁，将全面提升企业的质量、效率、效益，全面提升政府的治理模式和人民满意度体验。我们身处这个伟大的时代，必须把握好机遇，让企业跨越，让中国腾飞。
三
展望未来十年
未来十年，5G技术、大数据中心、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和新能源汽车等将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深圳已经是5G全网覆盖的城市了，给我们带来更高的网络速度，更大容量的连接，更低的时延，极大的促进了深圳大数据中心、工业互联网、物联网和人工智能领域的发展。过去深圳在早高峰、晚高峰时段，交通是十分拥堵的。现在借助5G,大数据分析和智能调度系统，粤港澳大都市群之间将实现1小时通勤，交通拥堵降低20%。未来十五年，38%的岗位将有可能被人工智能取代，50%的业务内容将来自人工智能。到2025年，物联网传感器将以每小时200万个的速度部署到网路上，物联网设备接近1000亿个，这是我们在未来十年可以有所期待的。
四
新基建将引领中国经济全面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
在新基建时代，我们国家将会全面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习总书记在“扎实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也作出了明确指示，习总书记强调，要深刻认识长三角区域在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结合长三角一体化发展面临的新形势新要求，坚持目标导向、问题导向相统一，紧扣一体化和高质量两个关键词抓好重点工作，真抓实干、埋头苦干，推动长三角一体化发展不断取得成效。要推动长三角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发挥数字经济优势，智能化转型，提高产业链稳定性和竞争力。要加大科技攻关力度，创新主动权和发展权必须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要调集科技力量在集成电路，生物医药和人工智等领域取得突破。中国的城市发展质量要跟上，面对严峻复杂的形势，要更好推动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我们必须深刻认识长三角区域在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
在当前全球市场萎缩的外部环境下，我们要集中力量办好自己的事，发挥国内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长三角区域要发挥人才富集、科技水平高、制造业发达、产业链供应链相对完备和市场潜力大等诸多优势，积极探索形成新发展格局的路径。企业要勇当我国科技和产业创新的开路先锋。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加速演变，也加快了提高我国科技创新能力的紧迫性。上海和长三角区域不仅要提供优质产品，更要提供高水平科技供给，支撑全国高质量发展。习总书记的讲话处处体现了对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和期望，以技术驱动为创新力量的新基建，将引领中国经济全面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
五
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战略机遇
下面分享我对制造强国和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战略机遇的看法。
首先谈一下制造强国。我认为要成为制造强国必须具备几个重要标志：
第一个标志是在数字经济时代，我们要拥有一大批航母级科技型企业，也就是像苹果、微软、特斯拉这样的航母级企业；在国内我们也有这样的企业，如华为、阿里，腾讯这一类企业。它的主要使命是参与世界竞争。
第二个标志是在数字经济时代，我们要拥有一大批在技术上领先世界的专业龙头企业。它的主要使命是抢占技术制高点，也就是我们说的要有坚持走高质量发展道路的一批优秀企业。
第三个标志就是饭碗要端在自己手上，没有卡脖子的技术制约。过去我们讲我国是世界上产业链最全的国家，今后我们就要讲我国是世界上技术链最全最强的国家。这次美国用实体清单制裁我们部分企业，就是从技术上卡我们的脖子。比如，美国在5G技术上卡不住华为,但却用技术去卡给华为生产芯片的制造加工企业。美国跟这些芯片制造加工企业说，如果你的生产线使用了美国的技术和设备，你就不能给华为生产。这也说明我们在制造业技术上还存在一定的短板。我们强调，在技术发展上不能搞封闭，搞盲目创新，要坚持开放，坚持合作，但还得有所准备，丢掉幻想，要把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上。
第四个标志是我们必须要有世界级的自主品牌。我非常坦诚的告诉大家，现在是发展自主品牌的最佳时期，尤其是在国产替代时候，我们是可以孕育出一大批世界级的品牌。现在美国在开全球贸易化的倒车，其他国家要解决一些短板就会在全球找到替代方案，中国品牌就是一个很好的选项。我们经常讲一个故事：“超越美国，就是我们要专心做好自己的麻婆豆腐。”在一个突破点上超越他，你只要想吃中餐，对不起，你一定要买我的麻婆豆腐。我们需要在新基建所涉及的5G、大数据中心，人工智能，物联网，新能源等领域好好想想、做做品牌的文章。
第五个标志是我们制造业必须拥有核心竞争力的自主知识产权。我们一直认为具备核心竞争力的知识产权是核武器，它既能保护自己，也能打击对手。但是我们很多制造业企业还没有知识产权意识。我看了一个报道，说：“我们很多非常优秀制造业企业里面还没有知识产权的管理部门，知识产权的管理基本上是交给企业律师处理，没有专门的部门，没有专业的人才，缺乏预算。我们可以看到国外很多制造业企业非常重视申请申报知识产权，甚至一些关键的生产制程，诀窍都有知识产权专利保护。非常可喜的是，中国的国际知识产权申报量是排在世界第一的，但我们在很多领域还是很落后的，尤其在制造业领域。
六
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几个战略机遇
第一，从做产品功能到做产品应用生态。
大家认为苹果是一家做手机产品的公司吗？其实苹果除了卖手机，它的很大的一部分收入和利润来自于它对APP 应用连接的收费。苹果对每一款搭载手机上的app应用都要按照三七开收取费用，从而构建了一个应用生态系统，产生了万亿级的数据。回顾我们前面提到的数字经济时代，在数字经济时代，数据就是财富，谁控制数据，谁就有话语权。所以，对于我们的制造业航母企业来讲，高质量发展就要坚定不移发展产品应用生态与服务，只会做产品不会做应用生态的企业不能称之为航母企业，也无法担负起参与世界竞争的使命。
第二,拥有我们自己的基础平台操作系统（IOS），且这个操作系统必须是开放的。
平台操作系统是我们的短板，主要被美国企业所把持，如苹果，微软，谷歌，安卓等，这对我们的制造业航母企业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我们应该联合起来，有责任挑起这个担子。比如华为最近推出的鸿蒙操作系统，与苹果相比，苹果的操作系统只支持手机、PC、穿戴设备，而华为的鸿蒙操作系统不仅支持手机，PC，还能支持我们的车联网、工业互联网和物联网。请大家注意一下，最近特斯拉又开始行动了，他要给国内车厂提供一个车联网操作系统（IOS）,国内车厂都可以搭载，而且是免费使用。因此当国外的一些免费操作系统来了，我们脑袋里要想一想，大家在选用的同时，也要考虑去兼容、支持国内的操作系统，共同参与把国内的操作系统做大做强，长远发展才能稳得住。这个东西非常重要，希望我们的制造业航母企业中能诞生更多强大的平台操作系统。
第三，中小企业要抓住新基建机遇，从大而全走向高精尖。
德国伍尔特公司的螺丝和齿轮，不仅能用于工业机械设备制造，也能用于航天飞机和太空舱的建造，它的材料技术和加工技术可以使螺丝和齿轮非常坚固并且抗腐蚀、抗震动、耐磨、耐高温，一个小公司就能做到世界第一。过去德国的徕卡镜头，日本的材料公司，荷兰的ASML光刻机都是这样的典范。进入新基建时代，为我们的中小企业提供了一次弯道超车的机会，我们要深入洞察和了解新基建对技术发展的需求，抓住机遇，诞生一大批能抢占未来技术制高点的中小企业专业龙头公司，使中国成为世界上技术链最全最强的国家。新基建是以技术为驱动力，中小企业要在产品研发，大数据分析，人工智能，数字化转型等技术应用上舍得投入，技术投入要占到收入的10%以上，你才有可能成为拥有核心技术竞争力的世界级企业。据了解，世界级的专业技术龙头企业平均年营业额3亿欧元，员工2000多名，产品技术平均领先市场22年，企业寿命至少在60年以上，他们在某个细分行业和市场占据绝对领先地位，拥有核心技术竞争能力，很难被模仿和超越。
第四，国家新基建万亿级的投资可以带动百万级的制造业企业发展数字产品和智能产品。
我们来看看身边发生的例子。过去一把锁，后来变成密码锁，现在变成指纹锁，可人脸识别的智能锁，这些智能锁通过5G和物联网和小区物业或公安报警系统连接起来，极大的提高住所的安全性，现在能联网的视频监控智能锁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产业。我们再看过去电视机，电脑显示屏、手机屏现在变成了智慧屏，通过数据传输技术，语音识别技术，我们说一句话，电脑、手机上的内容就能显示在智慧屏上去了，今后电视机产品就可能会被淘汰，手提电脑，车载显示屏将来都有可能被这种智慧屏所取代。我们再来看一支笔，原来一支钢笔，后来变成录音笔，现在变成扫码枪、翻译器，再到现在变成智能问答终端，极大地方便了我们的沟通能力。这给了我们启示，新基建时代，随着通信技术、数字技术、智能技术，新能源技术不断发展，制造业的产品产业形态将发生深刻的变化，你所在的行业正在变化，人们的需求也在变化，如果你的企业不去拥抱这种变化，那一定会落后，最终可能惨遭淘汰。但反过来制造业企业抓住了新基建这次机会，就是催生，就是浴火重生。未来我们将看以5G,数据中心，物联网为核心的数字网络产业，以数据分析、智能控制，解决问题为核心的人工智能产业，和以太阳能、风能、电池技术为核心的新能源产业，这三个产业相互叠加构成了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基础，新基建将引领各行各业朝着不断丰富人们的高品质生活快速前进。
第五，制造业企业要把国产替代放在重要的位置。
首先，我们讲国产替代必须坚持开放、包容，与世界同步，要虚心向先进国家学习，向美国学习。但我们在开放、包容、学习的同时一定要坚持自主创新，坚持饭碗端在自己手里。我最近研究了美国在14个领域对我国进行产品及技术管制的情况。如先进计算、大数据中心、工程软件、人工智能芯片、数据分析软件、量子通信、机器人脑机接口、定位导航等等，这些领域跟我们新基建所涉及的技术高度重合。例如5G网络的建成将使数据的感知、收集、传输更加方便，快捷，数据收集起来后人工智能才可能被大规模运用。我们现在5G比美国发展快，数据产生的速度比美国快，有了更多的大数据，我们人工智能的发展就会比美国更有基础，所以他们要拼命打压华为，阻碍5G在全球的快速部署。对于国产替代，我认为，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只要有足够大的决心和足够大的投入，就一定能做成。回想当年中国的卫星导航系统、航天空间站，美国封锁我们，却逼着我们自力更生搞出了北斗，建造了天宫1号，还有载人飞船。中国人是有智慧的，再加上我国的综合国力、经济基础、人才资源是可以支撑我们克服任何困难的。我们制造业企业要在国产替代这个机遇中，发扬攻关精神，勇立潮头，为国争光。制造业企业要丢掉幻想，以战止战，广泛的和高校、科研机构合作联合起来打攻坚战。你若有，你准备好了，别人就不敢和你轻易打技术战。制造业企业要好好把握住国产替代里面的历史机遇，在国产替代中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推出自己的核心产品。
第六，制造业企业未来的效率、效益靠什么？
简单一句话就是：“靠数字化和智能化”。以华为为例，这些年我们开展了针对整个供应体系的数字化智能化变革，5G技术，大数据分析，人工智能技术，物联网技术被广泛应用，降低了采购成本，提高了供应柔性，提高了制造效率，使企业的利润大幅增加。过去华为生产一部手机需要8分钟，现在只需要3秒钟就能生产出一部手机，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现在华为的智能制造可以实现全面的数据化管理，50%生产过程数据分析处理能够被人工智能所代替完成，大大节省了人力成本，提高了产品质量。而且华为还将数字化智能化变革向华为的下游企业供应商进行延伸，与合作伙伴一起共建高质量。制造业要高质量，发展最终的竞争是质量的竞争，这句话翻译出来就是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必须百分百完成企业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
第七，新基建为制造业企业打造世界级品牌提供了大舞台。
华为手机从一个不知名的贴牌供应商到家喻户晓、全球市场排名第二的世界级品牌，我认为品牌建设必须做到几个坚持。
1，坚持走科技驱动创新道路，决心要足够大，研发要舍得投入。
2，“坚持以客户为中心”，走产品高质量发展道路，旗帜鲜明反对“低质低价”，这一点非常重要。
3，坚持不断提高自己的核心竞争能力，加强对自己知识产权的保护。华为这么多年做品牌。这一点我觉得也非常关键，尤其是走出去拓展国际市场。
4，坚持“品牌是在市场中打出来的，不是靠宣传出来的”。
七
新基建时代制造业企业面临的主要问题与挑战
第一，我们缺乏自己的核心技术，大家不愿意把收入、利润投入到技术和产品研发上去。世界研发投入平均水平是年收入的4%，这是最基本的投入要求。新基建时代是一个科技驱动时代，制造业企业的技术研发投入要大大高于这个平均水平，华为是10-15%，我建议制造业企业要达到6%-8%。
第二，制造业企业普遍存在只管销售规模，不重视规划品牌。品牌要发挥对企业市场的引领作用。
第三，制造业企业的数字化智能化转型是必由之路，但企业普遍缺乏通信技术、数字技术、智能技术方面的专业人才，企业要加大对人才的招聘和引入力度，加强与大学、科研机构的合作。优秀企业这方面的人才占比超过50%，而普通制造业企业低于20%。
新基建时代，整个制造业将迎来一个重要的高质量发展时期，同时也肩负着很光荣的历史使命。
希望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为早日实现制造强国而努力奋斗!
